从“书写”到“书法”说开去
杨琳
近日，“以书弘道”——知名学者徐兆寿书写作品展继在兰州展出后，又相继在武威、张掖两地成功举办了巡回展览。在键盘打字、语音输入等方式逐渐取代手写的今天，徐兆寿坚持用毛笔书写传递文化精神的这种尝试，无疑具有特殊的意义。它迫使我们追问：究竟何为“书写”，何为“书法”？那横亘在实用书写与艺术之间的界限，又在哪里？
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。若从基本的字面意思来说，书写是用工具在载体上刻画出符号，以达到记录、传播、交流等目的的行为，其核心在于传递信息，比如我们平日里的记笔记等，都属于书写的范畴。诚然，人类文明离不开书写，若追溯中华文明的进程，书写当属于中华文明记录最为准确有效的手段，我们有必要对汉字形态演变与技术革新的历史进一步梳理。从已有的考古发掘中可以看出，书写的雏形起源于新石器时代人类有意识地在陶器上刻画符号。此后，逐渐出现了龟甲兽骨上的甲骨文、青铜器上的金文；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竹简上的篆书、隶书，以及丝帛宣纸上的楷书、行草相继问世，汉字的标准化书写体系逐渐形成。这些在不同载体上的书写形式，记录着中华民族在各个时期的社会生活、政治经济状况以及人们的思想情感与审美追求。从最初的简单刻画，到后来意趣丰富的各类书体，书写在强调实用性的同时，其艺术性亦逐渐显现。这不仅为后来书法与书画的繁荣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，更孕育了一批卓越的书法大家。他们有意识地视书写为一种艺术创作和人生品格的体现，将书法从单纯的书写中逐步分离出来，使之独立成为一门独特的艺术形式。这导致了“实用书写”与“艺术书写”的进一步分化，使得日常阅读的字体趋向标准化，而书法艺术则继续在个人风格方面进行深入探索。
从书写到书法，乃是一个跨越实用功能、迈向审美艺术的漫长演进过程。古人们很早以前便发现，使用毛笔蘸取墨汁，能在纸张或丝帛上展现出无尽的韵味。因此，他们有意识地将书写视为个人情感、品格及审美理念的载体，进而催生了书法艺术。书法着重于汉字的造型、点画、线条、章法以及墨色的变化，旨在表达作者的情感、气质、修养和审美追求。它与普通书写的核心区别，在于“写好”与“写美”的层次差异。在此基础上，书法达到了欣赏和交流的目的。可以说，书写始终聚焦于沟通的效率与基本美感的表现，而书法是书写艺术的升华形式。自古以来，历经大浪淘沙，能够流传于世的往往是书法佳作，而非单纯的书写作品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书法逐渐成为国粹和中国文化的重要象征，得到了更好的保护与传承，并成为修养身心、陶冶情操的重要途径。
然而，书写工具的不断改进，大幅提升了人们书写的效率与便捷性。进入21世纪以来，随着电脑、手机等电子产品的广泛普及，人们更是将“键盘输入”和“触屏输入”纳入日常书写方式，导致手写在日常生活中的比重逐渐降低，无纸化办公的推行更是进一步减少了手写的机会。
此时，我们再来审视徐兆寿所倡导的“书写”理念。事实上，他正是倡导人们回归到手写的序列中，不论软笔还是硬笔，都强调在数字洪流中重拾手写的温度与质感，让人们找到关于内心深处对文字的敬畏。当下，提倡“书写”并非对书写工具的复古，而是重构人与文字的关系，我想，徐兆寿也并非号召人人都成为书法家，也非要求人人都具备书法鉴赏的能力，而是希望人们借此形式，深入探寻博大深厚的中华文化的精神内核。
